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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再临扶桑

        

东极之海。


        

腾渀氏与昊英氏的船队已经出发了十日有余,虽说船队未遇到黑云吞海那般诡异的天象,但风急浪高,晴雨交替亦是接连不断。好在腾渀氏都是行船的好手,以致亦并未耽搁多少时间。


        

空幽昙总是一人静静地坐在后舱,不断回想着上一次出海时的情境。


        

想着想着,亦总是会不由地流下眼泪。经历了那日空天胜跪地哀求之后,空幽昙便是明白了,终其一生,自己也无法再离开腾渀氏,也再做不了空幽昙。而可怜的小师妹,那或许便是她的宿命吧。


        

“腾渀氏”,这般沉重的三个字,亦只能是自己余生的唯一所念。再回想起那夜答应大巫将青乌幼鸟送还之时,曾对神明许下的誓言。空幽昙心中一暗,神明大抵永远不会再宽恕于她,今后无论受到如何惩罚便也是自己应当受下的。


        

终是再度进入了那昼夜风雨不断的海域,空幽昙这才出了后舱走到船头的甲板之上。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心中默默地算了算时辰,又走到放置着青乌蛋壳的陶瓶边,见那青乌蛋壳正在陶瓶中不断地打着转儿。


        

天锡长老一路上兢兢战战,最是怕出现如族长空天胜所言的那般,空幽昙心性未定而出了什么差错。只是空幽昙一直躲在后舱不愿出来,天锡长老时常急的在后舱外不断张望着。这会儿空幽昙走出了后舱,面容上却也瞧不出什么。


        

“幽昙,行船这么些时日了,那扶桑之岛可是近了?”天锡长老试探着问道。


        

空幽昙冷冷地说道:“昊英氏管事之人何在?我有话要与他们说。”


        

这时,甲板上一个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对空幽昙开口道:“在下昊英氏源清纬,请问姑娘有何事要对在下说?”


        

“扶桑之岛已是近在咫尺,有些话我却是不得不说在前了。”空幽昙面无表情地说道。


        

源清纬微微一笑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言。”


        

“若是不出我所料,很快便会出现幻象之火,扶桑之岛便亦会出现。你我两族即是盟族,那我便直言了,我族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抓捕青乌,还望昊英氏一族多予配合才是。”空幽昙淡然地说道。


        

只是“抓捕青乌”四字却是如惊雷一般,源清纬闻言当即便是怒道:“腾渀氏怎可如此妄为?神兽乃是神明所创,悖逆神明之事我昊英氏一族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天锡长老站在一旁,听闻了空幽昙这般言辞也是心惊,眼下若是昊英氏一族突然反悔那该如何是好,自己又如何族长交代,思及于此心中不禁悲从中来。此刻天锡长老更是不知该如何插话。


        

空幽昙冷冷一笑道:“昊英氏一族莫不是不想取那扶桑之木了?想那扶桑之木亦是太古便存在于九州四极,同样亦是神圣之物,怎的就不算是悖逆神明之举了?”


        

“你!”源清纬一时语塞,面色通红。


        

空幽昙静静地看着他,面上依旧冰冷,更是叫源清纬胸闷不已。


        

另一艘船的甲板之上,昊英氏的源成望看到了源清纬与腾渀氏一族好似起了争执,便立刻命舵手将船向着源清纬那艘船靠去,待到两船相距不足一丈,便退后三步前冲而起,飞身跃至了源清纬的身旁。


        

“这是怎么了?”源成望落地便立即问道,他的年纪虽与源清纬相仿,不过性子却是沉着了许多,眼下行船在外,又初与腾渀氏结盟,实在不宜在言语上起了争执。


        

那源清纬也不避讳,便将空幽昙刚才所讲转述于源成望。


        

源成望闻后却是未见恼怒之色,只对空幽昙道:“空姑娘,你我两族才结下盟约,有事还是要以商议为主。只是在祭鱼城之时,腾渀氏确实并未提及要抓捕青乌一事。”


        

空幽昙盯着源成望说道:“我腾渀氏并非没有提及,那日商议结盟之时,我族早已言明前往扶桑之岛是各取所需。只是昊英氏心心念念仅是扶桑之木,亦未曾问过我族之所需罢了。”


        

“那如此说来,便是话不投机了?”源成望冷冷一笑,这些时日以来,他日夜命昊英氏的巫者记录下了航行线路,即便是此时与腾渀氏撕破脸皮,日后亦可自行前来取扶桑之木,思及于此,说话亦是不客气起来。


        

空幽昙指着舵手跟前那陶瓶,对着昊英氏的人说道:“瞧见那陶瓶中的黑色石片了么,此物乃是青乌的蛋壳,非但是指向之物,亦是解开幻象之火的关键。若无此物,你即便是记下了航线亦是无法寻到扶桑之岛的。而那青乌的蛋壳,九州四极便仅剩这一片了。”


        

此言一出倒是叫源成望好生意外。眼前这空姑娘,年纪不过二十,心思倒是缜密的很。若是真如她所言,倒是叫昊英氏此时不得不听从于腾渀氏了,否则更是无法再得扶桑之木了。


        

一旁的源清纬对着正在思虑的源成望急急说道:“成望,你切莫听那女子的蛊惑之言。”


        

源成望轻轻摇了摇头,思量片刻,便对着空幽昙说道:“既然空姑娘已然把话说明,那我便也直说了。我昊英氏确实想取扶桑之木不错,你我两族结盟亦已是事实。腾渀氏想做什么我族不会干涉,最多只是帮忙抵挡青乌之神一二,断不会做出伤害青乌之事。登岛之后,就如空姑娘所言,各取所需便是。”


        

只是源清纬站在一旁,依旧是面带怒色而不言。


        

天锡长老长舒一口气,说道:“如此这般便是最好了。你我两族本就是各取所需,实不必起了多余争执。”


        

“如此这般便就说定了,等下登岛之后便依计行事。”空幽昙对着昊英氏的人说道。


        

几人便在甲板上听着空幽昙说着登岛之后的计划。


        

果真不出空幽昙所料,不出一刻后,风雨渐缓。伴着晨曦第一缕阳光,海面之上浓雾四起,随即便开始出现了燃起了幻象之火。


        

即便是所有人都知晓了会出现这般诡异的幻象之火,依旧观之而心惊不已。而因那幻象之火而生的滚滚高温,竟是叫人透不过气来。


        

空幽昙见时机已到,便走上前取了那片青乌蛋壳,轻轻地扔向海中,果然亦如前次无二,浓雾幻火渐散,扶桑之岛终是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空幽昙命舵手紧跟着蛋壳漂浮的方向而行。此时所有的船只皆已缆绳相连而行。船队穿行于幽蓝色的幻火之中,渐渐像浓雾中驶去。


        

待到腾渀氏与昊英氏的海船刚刚靠岸,众巫者便依计纷纷手抬贡品渐次上岸。


        

空幽昙静静地站在船头,抬头仰望着岛中的扶桑之木,眼中尽是一片黯然。天锡长老双手背于身后,双眼注视人群,脸上略带笑意,忽是喜上心头,仿佛青乌已是腾渀氏的囊中之物一般。


        

昊英氏源清纬与源成望双手环抱于胸,双眼直盯扶桑之木,随面色平静,但源成望眼中却尽是贪婪之色,昊英氏一族终是即将得到神木扶桑。


        

突然一大片黑云由扶桑之木半高处而起,向着岸边翻涌而来,瞬时电闪雷鸣,无边的黑火伴着惊雷落地。


        

天锡长老神色大变,源成望与源清纬则慌忙招呼巫者撑起结界。


        

空幽昙对着惊慌失措的三人道:“它来了。”言罢便一跃而起,落于沙滩之上。


        

继而空幽昙向着天空高声开口道:“青乌之神!是我!我带着我的族人特来向您赔罪!请青乌之神息怒。”言罢她便跪倒在地,甚至连结界也未曾开启。


        

奔雷如狂沙漫天,黑火如惊涛巨浪,狂沙袭,巨浪顷,在场的众人皆无一人敢如空幽昙那般。顷刻间奔雷与黑火便将少女吞噬,天锡长老面色煞白,便欲招呼一众巫者施援。


        

一声长鸣划破天际,雷火尽,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此刻一只青乌正扑扇着翅膀,悬于空幽昙身前。


        

空幽昙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只大青乌,双眼尽是失望之情。


        

只是青乌冲她着再次鸣叫,空幽昙苦涩地自嘲一笑,再次对青乌拜叩道:“青乌之神,我族此前多有冒犯,今日我族带来了贡品,前来谢罪。”


        

此时周遭众人见状皆是跪拜在地,不断齐声大呼着:“青乌之神!请宽恕我们。”


        

青鸟扫视众人,口中低鸣一声。


        

空幽昙再次行礼起身,对着身后的一众巫者道:“快将贡品抬出!献与青乌之神。”


        

众巫者闻言,便由昊英氏中巫者,十人起身遥向青乌行礼,向海船边走去,不多时便见十人五分,两人抬一贡台,贡台皆盖红绸,缓步向青乌走来。


        

青乌突然高飞而起,眼中尽是防备之色,霎时黑云密布,黑火绕身。


        

空幽昙慌忙喊道:“撤去红布!”


        

青乌见那红布撤去后,贡台皆是巨型龟甲,龟甲上则是无数吃食,这才散去云火,再次缓缓下降。


        

空幽昙冲那十人点了点头,那十人这才走到空幽昙身后,随即又缓步向后连退数步,再次跪倒在地。空幽昙也向后退去跪于人群当中,一边跪拜一边口中念道:“请青乌之神宽恕”。四周众人皆是效仿,只是趁着跪拜之际,并缓慢的向空幽昙靠拢而来。


        

青乌环视众人,缓慢的向贡品靠近。青乌眼见周遭众人未曾异动,这才低头吃起贡品,不时还抬头看向众人。待到吃去半数贡品,眼见众人依旧仍在诚心拜服,这才抬头高鸣一声。


        

而低头跪拜的天锡长老趁此良机,向着源成望与源清纬使了使眼色。


        

不足一刻,便见一只小青乌,由扶桑之木而来。那小青乌刚一到,先是围着大青乌一阵环绕,接着便向人群中的空幽昙飞来,眼神似是见亲朋一样欢悦。


        

空幽昙直起身来,面带微笑,伸出右手,待到小青乌落到其手中那刻,便立即朗声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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