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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清平岁月(38)三合一

        

清平岁月(38)


        

英姐儿跟着去了行宫, 作为侄女去见了皇后,出来之后替皇后捎信给她二叔许时思, 然后小丫头确实去见了许时思, 第二天许时思就去行宫见了皇后。


        

这行踪上完全没有问题。


        

再去查,无非是许时思身边又收了一个美人, 这个美人却是教坊司出身。


        

这像是中间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插曲。


        

确实是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在没有人手的情况下, 只能借用李诚的人盯一盯许时思的行踪来验证英姐儿的话。可这些行踪太正常了, 倒真叫林雨桐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多心了。


        

四爷就看桐桐, “你现在的心境真是不成了。不能只为了盯一件事啥也不干吧!嘴上说过日子过日子, 你倒是好好的过日子呀。该冒头的你叫他冒头, 冒出头来再收拾也行。你这毛病总是喜欢找洞, 然后往洞里扒拉。那这扒拉出来的可能是毒蛇, 但更多的大概就是蚂蚁窝。把你也累的,把我也折腾的。练心境练心境,重要的不在要发生的事, 而在于你的心境。你着什么急呀?”


        

把林雨桐说的, “那就不管了?”


        

“造反三五年的能成事吗?”四爷就问。


        

那好像是不能。


        

“既然不能,那你能三五年七八年成十年的啥也不干指跟他们耗着?”四爷就拉她洗澡去,“赶紧的, 在侯府里当当你的太太奶奶, 没事宅斗宅斗,外面的事有我……成不?”


        

你叫我去宅斗?


        

杀鸡焉用宰牛刀!


        

“你看你这心态就不对了!”四爷朝北边指了指,“那块石头在那里摆着呢,镇我也镇着你。心态……心态……你得知道它在试你的心……你的心里老装着山河大地芸芸众生, 他不答应。你得叫他放心……你得有小女人的平常心……哪怕幻想出一两个假想的情敌出来吃吃醋,也比你一个人在这里没头没脑的四处碰壁墙,懂得吧!能开挂的人,那个个都不是凡人。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


        

被四爷给说了!别的还罢了,假想敌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真就把林雨桐给触动了:“你说……万一这破石头真叫咱俩慢慢的忘掉很多事……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不记得我了,我也记不得你了……咱们俩面对面擦肩而过,我们都没认出彼此来……”


        

这么一说,突然就伤感起来,她使劲的往四爷怀里钻。四爷正说安慰两句呢,就听她又恶狠狠的道,“一定得找出他来,然后狠狠的摁死他。”


        

四爷:“……”你要是哪一天彻彻底底的做个小女人,我也觉得挺好的。你这动不动要摁死谁的……我都觉得以后我可以下岗了。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站在你身后为你鼓掌吗?


        

她也别狠狠的摁别人了,四爷先狠狠的摁她:睡觉!


        

什么都没发现,那林雨桐就把英姐儿当普通的孩子。早上起来,都去演武场。连瑞哥儿都起来,跟着走两圈,然后在林雨桐这边打两趟拳。林雨桐主要是带几个姑娘。琳姐儿只是跟着跑一跑,然后就真不成了。倒是璇姐儿和文岚儿,两人是真的跑完跟着舞剑。别看这剑跟剑舞似得,真多练两年看看,三五个壮汉是近不了身的。林雨桐建议英姐儿练这个,好看塑身又对身体有益,只要耐心,确实是能防身的。


        

但英姐儿对箭术却特别痴迷。说是学QIANG法,确实也跟着学,但是对箭术却从来没有放弃。


        

林雨桐专门从库房里找了一把好弓给英姐儿用,“……你二舅的长弓,你现在用不了。不过只要有材料,你小舅也能给你做一把差不多的。这个不急……得循序渐进……”


        

不急?


        

当然很急!很急很急!


        

人啊,总是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习武也是一样。不到用的时候,你就不知道好好习武的好处。


        

她这么想着,只腼腆的对着林雨桐一笑,然后对着靶子,又放了一箭。


        

胳膊肯定还是疼的,她脸上却没有一丝异色。林雨桐突的心就软了,不管她是怎么一回事,但能这么努力的坚持……就挺不容易的。她接过她手里的弓箭,“看着……”弯弓搭箭,放手,然后正中靶心,“看清楚了吗?”


        

清楚是清楚了……可看别人做起来容易,自己想做到却是极难的。


        

英姐儿握着弓箭,垂下眼睑,像是在调整姿势,但手却不由的颤抖起来了。从来没有过的惧怕从心里涌了起来。当年……当年四舅母这么厉害的功夫,可是结果呢?结果还不是战死在城墙上。


        

四舅战死了,四舅母守着四舅的尸身,手持一杆铁QIANG就站在城墙上。她又坚守了三天三夜,力竭而死。


        

然后呢?


        

然后……她和四舅的尸身就被挂在城外的旗杆上。


        

王图霸业吗?


        

有些人的王图霸业就是踩着亲人的尸首一步一步爬上去的。那这样的王图霸业谁都别要,谁要我就要伸手剁了谁。


        

她恶狠狠的,狠狠的拉开弓,放了一箭出去。


        

林雨桐扭脸看她,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挺好!不过,你的筋骨还没长好,得循序渐进。这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英姐儿收回已经隐隐作痛的手臂,然后朝林雨桐笑了笑点点头。


        

林雨桐转身去指点文岚儿去了,这姑娘学别的都很有灵性,但除了习武。她习武远不如璇姐儿有灵性,“武跟舞不同,武再像舞,那也在于能不能杀人。所以,舞稍微改动一点没关系,只要优美好看。武则不同,武差一点,那差的就多了。动作到位了,丢命的是对方,不到位了,丢进去的就是你的命。可明白?”


        

明白!


        

但把动作做的那么大开大合,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我再试试!”岚姐儿收了势,重头开始。


        

英姐儿则看着文岚儿目光沉沉的,不过随即就垂下眼睑,手重新挽上了弓箭:清岚公主!文华皇后文华太后的掌珠!


        

呵!


        

吃早饭的时候,英姐儿问外祖母,“二表姐的婚事订在腊月,我三表哥跟文家姑娘的婚事,订在什么时候?”


        

徐氏叫吴姨娘给英姐儿补菜:“……你三表哥到了腊月就给你二舅母守完孝了。也不能再耽搁了。至于你三表哥……文家也才没了一年,少说得到明年冬里或是到后面春上……”


        

守孝守三年,其实两年三个月就差不多了。明年年前年后都行。


        

至于文氏在宫里的事,徐氏不觉得有告诉一个孩子的必要。


        

英姐儿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也是!我把这一茬事给忘了……二表姐夫都没见过,听璇姐儿说,是个极好的人。”


        

“六爻啊……是极好的。”徐氏说着就看吴姨娘,“老四倒是给琳姐儿找了个好女婿。”


        

吴姨娘马上笑眯里眼,“……前儿孙家还来人了,三奶奶直接给撅回去了。”


        

是说孙家给庶子求娶琳姐儿的事。


        

徐氏就满意的笑:“孙氏这回没犯糊涂。六爻就是咱家的姑爷,任他是谁来……出身再好,再是富贵,抬坐金山来都不换。”


        

六爻?


        

以前只听下面的人二姑爷二姑爷的叫,璇姐儿说起来都是二姐夫如何如何。在长辈面前,她不好打听二表姐的女婿。而其他事又急又紧迫,暂时没顾上。


        

这会子听见了,是叫六爻!


        

六爻?


        

听过这个名字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愿这个六爻是个极好的人,能善待二表姐。谁能想到一点变故,竟然把二表姐的夫家给牵扯进去了。其实以前那位二表姐夫还不错,虽说没大出息,人也有些古板吧,但至少成亲以后没走大褶子。要是没有鞑子打来,也一定能好好的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的。可惜,御史人家重名节,在破城之前,一家老小都挂在房梁上,一门死绝了。


        

总以为能改变很多事的,但有些改变猝不及防。御史一家还是死了,唯一觉得欣慰的就是,好歹二表姐还活着……


        

吃过了饭,她回房看书去了。对外,她是这样的习惯。


        

徐氏还跟吴姨娘道:“这孩子……她爹管的太严了,姑娘家,还是想璇姐儿那般才好……”


        

璇姐儿?


        

已经走到外面的英姐儿脚步一顿,璇姐儿啊璇姐儿……


        

她快速的回了屋子,她不叫人进,是没人能进的……一进屋子,说好的不流出来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得快一点!得快一点!


        

她把石头悬在手腕上,强迫自己沉下心思来: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一点都不能急,急了就容易出错。


        

默默的默完了两页心经,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来人。”


        

外面进了一个子小小的丫头,推到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平时很少能注意到英姐儿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丫头。


        

她厚厚的留海遮着脸,低着头,往往只能看见她的头顶,越发的瞧不清长相。


        

“阿丑!”英姐儿叫了一声。


        

被叫阿丑的小丫头没言语,只默默的站着,等着上面的吩咐。


        

“去庵里……把这些心经供奉到佛前……”她的手在匣子里点了点,阿丑便过去接了,“是!”


        

一句话没多说,就将匣子抱出去,放在包裹里背出去了。


        

吴姨娘才伺候的徐氏跪经,从正房出来,就看到一个小丫头脚步轻盈的往出走,伸后背着个女眷出门常带的那种包袱。


        

她就问守在外面的婆子,“那是表姑娘身边的?”


        

这些下人叫林雨桐收拾了一遍,很是打发了一批,剩下的就都乖顺了。而且现在规定都是定好的,没有争抢的必要。赏罚都摆在明处,杜绝了私下钻营的那一套。因此,一下给清净了。主子用起来顺手了,下人也不用无所适从了。


        

吴姨娘问了,婆子就说了:“是,表姑娘身边的,叫阿丑。常替表姑娘出去买个零嘴或是捎个话。”


        

“哦!”吴姨娘像是随口一问,这会子很不在意的样子,“到底是贵客,又是娇客。太太如今是不爱管事,表姑娘那边有什么需要的,咱们就要想到主子的前头。”


        

婆子应了一声,“姨娘放心,我们在心着呢。”


        

吴姨娘笑了笑就回侧院去了。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心理大概因为出身的关系有些问题,怎么看什么人都可疑呢。这表姑娘……那么小小的一个姑娘,身边的人服帖,这可能是许家的家法严。可这一天天的,不见丝毫的朝气,跟整日里抄佛经的徐氏似得,这就叫人觉得有点别扭了。


        

今儿盘点琳姐儿的嫁妆,吴姨娘收拾了收拾就去了花厅,孙氏和林雨桐都在。妯娌俩正头挨着头看嫁妆册子,看孙氏脸上的笑,就知道四奶奶是半点没藏私,给准备的东西叫孙氏很满意。


        

见吴姨娘来了,林雨桐打了一声招呼,“正好……您也来听听。”说着,就指着两处,“这一处庄子,三百亩,带一片山林,就在京郊。还有一处,五百亩,在辽东。给买在姑爷的老家了。那边到底是生父生母……又兄弟侄儿无数……”


        

话没说完,吴姨娘就赶紧道:“妥当!再是妥当没有了。”必是走的时候,老四家两口子就委托老二或是李弩帮着买了。她怕孙氏没理解这意思,赶紧接话赞了一句。


        

孙氏之前没太明白,后来吴姨娘一接话,这不是就明白了吗?


        

生父生母不能不管。可怎么管?以后要是上京城来客居在府上,那你还能不招待。那倒不如给那边安排的庄子,叫那边的父母兄弟帮着照管。又是补贴的意思,又能省去可能出现的很多麻烦。如此,钱许是少了几个,但这姑爷心里却多感念几分。


        

又说了哪里有铺子,哪里有宅子,“别的给少的,别置办那名贵的。只这压箱底的银子,给上一万两。他们这以后过日子从容些。”


        

真真是再妥当不过了。以路六爻的情况,那自然是怎么实惠怎么来了。


        

林雨桐把册子给孙氏,“拿回去再问问琳姐儿,看还有什么想要的。咱家这些东西,现在可着她挑去。”


        

大房那边现在不管事,姚氏是按时按点的一天守着药炉子给瑞哥儿熬药。冬天到底是难熬,虽然好了,但借着冬天养养病是最紧要的。她是什么都不管的。


        

这家里四房没意见,那谁有意见都白搭。


        

孙氏拿着册子就直接走了,“赶明叫琳姐儿千万记着她四叔四婶的好。真真是再疼她没有的了。”


        

瞧着孙氏欢天喜地的走了,吴姨娘看看,花厅里也没人。下人们规规矩矩的在外面站着呢。她就笑道:“……咱们的下人,如今瞧着也有个样子了。之前……跟人家许家一比,当真是叫人脸红……”


        

林雨桐看吴姨娘,“咱们之间说话……大可以往明白里说……”


        

吴姨娘是想不到英姐儿有问题的,她只皱眉,“说句托大的话,大姑奶奶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我有我的目的,但自从进了金家,我对金家的人没存过恶念。就跟太太不待见老三,但却从来没想过伤害老三是一样的……大姑奶奶走了,剩下那个大点的姑娘,我见她全无一点朝气……心里寻思着,这许家那位姑爷,只怕对这独女好……也好的有限。若是真有个什么,咱们不知道……”


        

尤其是住在正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林雨桐明白这意思,“吴姨娘只别管,也别问。瞧瞧的盯着,别叫她知道咱们暗地里看着她就是了。不看许家对英姐儿好不要,也要放着真有那对付许时忠的人,拿英姐儿做筏子。”


        

这么一说,吴姨娘恍惚有些明白了,“我会盯着的……只以后老爷那里,我便不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吴姨娘有些躲闪。


        

林雨桐没有难为人,“那您就安心的陪着太太吧。”


        

金匡依旧是只在前院书房,送拜帖的人在金家门口都能排队,但人家是一个也没见。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既然吴姨娘再一次提醒了英姐儿那边的事,林雨桐就留了心了。她叫久儿去找金逸,很多事得留心了。结果没带来金逸,倒是将四郎给带来了。


        

四郎一见林雨桐就憨憨的笑,“娘!”不自觉的他就站在林雨桐边上,又叫了一声娘。


        

这个傻孩子。


        

“想娘了,等你大哥回来前院有人守着了,你进来看看就是了。”她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结巴叔出去了,你一个人闷不闷。”


        

“不闷!”四郎抿嘴笑,“我背茶经。背困了我就守在大门口背……”


        

因为要看着门,不能随便叫人进,所以,就不敢睡觉。不睡觉就能背的更多,是这个意思吧。


        

要么说憨儿惹人疼呢。


        

“没事,你爹跟人说话,你守着就是了。平时书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晌午要想睡就睡不会子……”


        

四郎又挠头笑,“大哥说,要是我在门口能看着大门那边,记着谁进谁出就好了。老爷那边没出去人,表小姐那边的丫头背着包裹出去了……”


        

林雨桐叫人他爱吃的果子都给他装起来,“做的好。娘今晚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做好叫久儿给你送去。”


        

四郎忙不迭的点头,对久儿讨好的笑。


        

久儿拿手帕子给四郎擦了嘴角,“四哥忙去吧。看好门呀!”


        

嗯嗯嗯!


        

林雨桐看久儿,“你陪着璇姐儿常跟表姑娘在一块?”


        

久儿点头,随即有摇头,“……表姑娘对咱们姑娘……没有恶意!不过……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哦?


        

林雨桐不由的眉头皱的更深,突的问久儿,“要是去年没有遇到我跟你爹,你们有别的打算吗?”


        

久儿一愣,“大奶奶当日没选我们,却也给我们指了活路,叫我们去县里去镇里找人牙子。告诉我们自卖自身不仅能活命还能得一笔卖身银子。只是当时……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又是那样的天气……若是没有爹娘,我们得愁着当天晚上会不会冻死,哪里还想着一路找到县城州府再四处打听人牙子的事……当时,抓住哪个稻草就是哪根稻草……若是没有遇见爹娘,我们几个大概会抱团取暖,一起往县城或是州府,找一条活路……”


        

那就是说,自己和四爷还是改变了这几个孩子的命运轨迹。


        

若是这个英姐儿有问题,那么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久儿又有什么特别吗?


        

林雨桐不再想这个问题,她现在是久儿就好。于是问道:“上次叫你背的验方可背了?”


        

久儿点头:“应了……不过这个配伍我怎么想都觉得不通……”说着,她就从袖子里抽出几页纸……


        

几页纸从匣子里抽出来,阿丑亲手递给眼前的姑子,然后朝她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这姑子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当时就变了脸色,“阿丑姑娘留步!”


        

阿丑脚步停下,冷冷的看着这姑子,“师太!主子说什么你做什么……你所求之事,主子替你办到了……主子的事你想反悔?”


        

“不!”这姑子摇摇头,“了缘不敢……”


        

“那就好好办便是了。”阿丑的眼神比之前更冷,“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要去做就好。记住了……你做的好了,你的后人才越发的能得了保障。对她泛起了慈悲心……你的慈悲心还真是胜呢!”


        

姑子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便再不敢言语了。


        

等阿丑走了,这姑子反身去了内室。内室的炕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女人。很年轻的模样,昏昏沉沉的,不时的咳嗽一声。


        

了缘的手轻轻的拂过这个女人的脸,满脸的疼惜。


        

这女人迷迷糊糊的,含含混混的发出几个音节来,细听的话,能听出来那喊的是‘娘’,是‘绥儿’……


        

了缘摸了摸炕桌上的药,捏开病人的嘴给灌了进去。然后又细心的将身下占了血的褥子给换了。这才出来,将那几页纸又看了几遍,一把扔到炭盆里,直到它烧成灰烬。


        

灰烬一点一点的灭了,她给炕上的女人将被子拉好,摸了摸炕确保是热乎的,这才转身出去,出去的时候将门给带上,门环拉上了锁。


        

汇慈庵就在西山,庵堂里姑子大大小小,也有成百个。在城里不算是很有名望,但也算是最清高的一个。从不在大户人家走动,就显得越发超脱于世俗之外了。这会子都在做午课,庵堂里寂静无声。了缘师太一路朝后,走到后山的静室门口,敲了敲门。


        

隔了好一会子,门从里面打开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面色红润,头发梳的齐整。此时她露出几分笑意来,“进来吧。”紧跟着又一脸担心的道,“那孩子怎么样了?哎!她也是实心眼的孩子……生了孩子就跟我一路颠簸,我说我不用人服侍,她哪里肯听,愣是抛下孩子都没多看一眼,就跟我出来了。金家……我原本以为是她找了个好人家,谁知道……金家这般的狠心。徐家倒了,他家倒是起来了。既然日子好过了,也不说问问她的情况……只可怜……”


        

了缘垂下眼见,“金家可恶,我是尽知的。我得谢谢大奶奶叫我还能见她一面……”


        

这里站在了缘对面的,不是小徐氏又是谁。


        

小徐氏脸上有些笑意,“之前托付你打听的事,可打听准了?”


        

“准了!”了缘声音低低的道,“许家那位大小姐……虽说偶尔叫丫头过来,但我并未见过本人。她的衣裳胭脂水粉首饰配饰,都不是外面买的。您知道的,她现在不是公主也是公主了,只要开口,宫里都得先紧着她。这样的千金小姐……想见一面,当真是难的很。”说着,她语气一顿,“不过……”


        

不过什么?


        

了缘就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法子。我也想了,她现在虽说在金家,但这金家吧,那位四奶奶端是厉害,才没几天,这家里就经营的滴水不漏……”


        

小徐氏的面色便不好看起来,“这个不用说了,她的能为我是知道的。”


        

“所以,想在金家接触到她……不大可能。”了缘稳了稳自己的声音,“……可是如今皇后在行宫,皇后是极喜爱这个侄女的……上次宴会,皇后谁都没见,只见了侄女。外面现在都说,那是怕许家的姑娘出门太招眼,皇后在叫一城的女眷护送呢……想想那各家都派的护卫,沿途也不可能出事。更何况,皇后在行宫也寂寞,听说是有个喜乐班,刚被举荐上去……这听戏,笨着想,那也是一个人寂寞,只怕还会召见那位许家的大小姐……”


        

小徐氏皱眉,“只有这一个途径?”


        

了缘一脸真诚的看她:“要不,大太太指个方向,我试试去?”


        

到了京城,小徐氏也没脸出门。就是在汇慈庵里,她都轻易不敢到前面去,怕碰上熟人。当初到了京城,唯一方便求助的就只有这个了缘了。


        

这了缘是徐家的故人,有白氏在,她不会不帮的。


        

虽然去行宫这条路……看似艰难,但若是真像是了缘说的,叫许时思去办的话,那是有空子可钻的。


        

晚上,一盏绿灯笼,小徐氏提着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林子里两间茅草屋,此时,屋子里透出几点亮光来。她敲门进去,里面炭盆里的活烧着,可还是觉得冷的恼人。火盆边的榻上,一个白棉衣的清瘦少年放下手里的书,朝她看过来,喊了一声:“姑母!”


        

“醇哥儿。”小徐氏走进去,皱眉道:“怎么不多点几个炭盆?”


        

徐醇笑了笑,“冷……能叫我更清醒。”


        

小徐氏鼻子一酸,“……你叫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别的机会不多,只想办法进行宫,说不得还有两分机会。但是……醇哥儿,这个风险太大了!那英姐儿一团孩子气,可她身边的人可不孩子气……一个不好,叫许时忠发现了,你这条命……可还有?”


        

徐醇皱眉:“……她该也是大姑娘了。况且,去行宫……倒是更安稳一些。我并未进过宫,好似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皇后……怕是如今早就认不出来了……这些年,我在京里的时间也不多,认识我的人就更少了……”


        

听着是那么一回事。


        

徐醇就道:“……是喜乐班吗?”


        

是!


        

是叫喜乐班。


        

“都是教坊司的人。”小徐氏皱眉,“并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


        

“教坊司……当日好些获罪的官员家眷都在教坊司。”徐醇就看小徐氏,“姑姑,你有办法的,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徐氏咬牙,“五日,你容姑姑五日的时间。”


        

好啊!


        

徐醇灿然一笑,带着几分潋滟!


        

夜半,英姐儿蹭的从床上坐起来,轻轻的捂住额头:是他!还是那么潋滟的对她笑。


        

她压下心底的情绪,只问躺在脚踏上的阿丑,“几时了?”


        

寅时初刻了。


        

“起吧!”她直接起身,将秤砣又挂在手腕上,这才拿起小弓箭,练了起来。


        

一箭一箭的放出去,她又吩咐阿丑,“明儿出去替我转转,就说给二表姐找新婚贺礼的。记着,去一家珍宝斋的铺子,找一对三尺高的珊瑚。带着我的印鉴,别管多贵,你拿了东西,给人家盖个印章。叫他们自己去府里找我爹要钱去。”


        

阿丑应了一声,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腊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今儿是给琳姐儿添妆的日子。一早起来,乌泱泱的客人上门,好不热闹。


        

当然了,添妆也就是讨个热闹。


        

宾客都到了,这添妆有个亲疏远近,自然是从亲近的开始。


        

在金家,自然得从老太太开始。好些亲眷也都是头一次见这位老太太,听说金匡已经上书给老太太请诰命了。因此,大家对老太太那也是给了足够的尊敬。


        

老太太的家底有多少,除了金匡大概是没人知道。


        

这回老太太特备大房,叫小厮抬来一个箱子,箱子倒是不大,像是妆奁盒子大小。但这盒子打开,里面是纯金打造的一套十二属相,个个都比拳头大,怪不得这么沉手。


        

怪不得那么大点的箱子却两人抬着,这可都是真家伙。


        

孙氏笑的牙花子都出来,越发得意的看她娘家的嫂子。


        

老太太拉着琳姐儿的手:“祖母就盼着,你这一辈子,往后的祖祖辈辈的,都把这当个吉祥的玩意摆着,别当钱花。”


        

连这么一大笔钱都不动地方,可这可过的是最最上等的日子。


        

到了徐氏,徐氏添了一匣子各色的宝石,这是她从何徐家带出来的嫁妆,当年的徐家,何等豪富,这点东西,都不算太起眼的。但放在庶孙女的添妆里,可相当的阔绰了。


        

这也就是许时忠当年抄家,金家的东西都不叫动。要不然。这些好东西,你就有钱都没地方踅摸去。


        

大房没给别的,就是一箱子各色的古玩字画,这些东西有钱都难寻。金仲威叫人从辽东送来一箱子虎皮熊皮各色的熊兽皮,一箱子人参鹿茸这样的药材。桐桐给准备了南边水田庄子五百亩,铺子两个。这都是年年有进账的。金麒和金世遗在南边,四爷交给他们,叫他们帮着置办的。置办好之后,过陈管家的手捎带到京城的,“在琳姐儿名下,这是地契,以后添置在嫁妆单子上。”


        

孙氏手都颤了,这单论,哪一房都比她给闺女准备的多。


        

金家在京城再次亮相,就是扑面而来的富贵之气。


        

金家送完了,得姑太太那边添妆的。可能是老太太帮着准备的,姑太太今儿端的住的很,添了一套玉石的首饰,少说也价值千两银子。这是很大的手笔了。


        

这姑太太完了,该姑奶奶了。姑奶奶没了,这许家不还有人呢吗?


        

许家二房的周氏来了,她今儿来,没想着金家给庶房出的闺女动这么大的干戈,所以,准备的有些简薄。原本打算给一只九两九钱的金凤就差不多了,谁知道辽东来的姑太太家都这样的手笔,她那东西显然就不够。可不够……就不够呗。大伯子又没另外叮嘱。


        

她笑着把她准备的送上去,这就算事了了。


        

谁知道这东西才给,外面就有人禀报,说是宫里的懿旨到了。皇后赏了玉如意,贵妃赏了如意锁。


        

东西不在贵重,在于一个宫里出来的。反正圣旨从宫里来,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许时忠的意思,那看大家怎么想了。


        

好容易接了东西,气氛更上一层楼,正热烈呢,这英姐儿就拍手叫人进来,“我爹的心意是我爹的心意,这些是我替我娘给二表姐备的。”


        

两盆珊瑚,三尺高。通红盈透,罕见的很!


        

可这东西一抬出来,在坐的大部分人,都变了脸色。


        

这珊瑚原本是宫里出来的,是金平安出嫁的时候宫里赏下来给金平安添妆的。后来,琼姐儿出嫁的时候,金平安都没了。许时忠就把这珊瑚又送回金家,替金平安给侄女添妆。


        

按理说,这东西该在贺家才是!这是琼姐儿的嫁妆。


        

林雨桐起身,围着珊瑚转了两圈,然后就朝面色羞红的亲家母看过去。


        

琼姐儿这会子还满脸惊愕,她有大半年都不在贺家,回去的时候都快临产了,这紧跟着又忙着做月子,事情就没断过。嫁妆在库房里锁着呢,真真是没想到,她的嫁妆兜兜转转的,以这样的行事出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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