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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戏里豪雄(一)

        

“我是上月到的洛川,当时本想稍作停留,便往建宁去,无意遇到了这百花会在城外集聚,我觉着他们行事有些诡秘,又听说城里出了几起有关的案子,便留在这看了几天。”


        

说话的是苏沈,此时他与庄崖,任殊三人正往洛川城中走去。庄崖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与大哥一般,本想往东面去,在城中酒肆听到了有人说这百花会,便查了一查,昨日才跟踪到他们出城聚会,这才遇到了大哥你们。”


        

苏沈笑道:“二弟应当是怕他们有害于朝廷吧。”庄崖点头笑道:“历代民间常见用这些宗派,教会行谋逆之事,倒是要查个清楚。”


        

“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要除暴安民才好。”一旁任殊闻言笑道。


        

苏沈也是一笑,然后向庄崖道:“当然,若有人想破坏这太平盛世,我们可不能饶了他。”


        

“到底是三妹直爽,不瞒你们,按理我应该向洛川官府吩咐此事,只是我自己也想当一回孤胆侠客,因此才一人跟着这百花会。”庄崖挥了挥手,笑道:“现在有大哥和三妹相助,我们更不要惊动官府,等查个水落石出,再交给他们处置就是。”


        

任殊赶忙拍手道:“这就对了,不然也太不好玩了。”


        

三人说着话,已进了城中,昨日折腾的狼狈,庄崖先回自己所住的客栈取了行李,又前往苏沈与任殊所住的地方,三人在客栈中沐浴换衣,任殊散着长发,换回了女装。三人又在客栈大堂吃了点东西,席间苏沈提出再回昨日花船那里看一看,任殊连忙摇着头表示她昨日落水累到了,今天想在客栈中歇一天,苏沈知道她不惯去那种风月场合,便让她一个人好好休息,吃完饭,自己与庄崖一同往清扬河畔走去。两人到了昨日花船停靠的地方,果然看到河上大小停了许多艘花船,独他们昨日上的那那艘所停靠之处空荡荡的,河面上也不见昨日大火的痕迹。


        

庄崖在一旁扯了扯苏沈,苏沈也是看到隔壁花船上有一个三十几岁的老鸨正督促几个小厮往船上挂灯笼,两人便往那船上走去。那老鸨见两人上来,忙喜笑颜开道:“哎呦,两位公子可来的太早了些,姑娘们都还没梳妆呢,何况今晚还有宵禁呢。”


        

“不妨事。”苏沈笑道:“老板娘给我们兄弟上壶酒水,我们兄弟在河上对饮就好。”


        

庄崖解了银袋,掏出些散碎银子随手给了老鸨,那老鸨愈发堆着笑容,忙带两人在船屋中靠窗的地方坐下,亲自端了酒来给两人斟酒,苏沈与庄崖相对而饮,喝了两杯,苏沈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老板娘,我看你们这里船连着船,怎么就你家旁边空荡荡的。”


        

那老鸨赶忙替他斟满,然后放下酒壶,拿着手帕拍手道:“客官莫提,隔壁原是有船的,昨儿晚上不知怎么,听说是有强盗打劫,到了隔壁船上打杀起来,后来又一把火把整个船烧了个精光。把我们都吓得不轻,这才空出来的。”


        

“隔壁着火。”苏沈四处看了一看笑道:“你家倒是无恙,老板娘好运势啊。”老鸨笑道:“哎呦呦,我这船都是木头造的,隔壁真着火了,哪能没事,天可怜见,昨儿那船是开到江心才着的火,因此不曾害了我们。”


        

苏沈点了点头:“我就说么。”说着他又看向庄崖道:“你看,我就说生意难做,这隔壁老板一条船被烧没了,岂不是要自己去投河了。”


        

庄崖原是怕说错话,因而一直沉默不语,苏沈突然向他搭话,他很快会意,笑着点头道:“可不是,不信你问老板娘,她这船若是烧了,她是不是要恨得撞墙?”


        

那老鸨赶忙挥手道:“公子可莫咒我家,若是我家真烧了,那奴家当真要跳河了。不过隔壁不同,人家老板是鼎天楼的掌柜,这花船不过是一处小店罢了,烧了也不过心疼一阵。”


        

“原来如此。”苏沈与庄崖相视一笑,然后继续饮酒。两人在船中坐了约半个时辰,方才谈笑着离去。


        

回到客栈,苏沈便让庄崖先上去找任殊,自己则靠在大堂酒缸旁跟小二闲聊。庄崖到任殊房间敲了敲门,过了片刻,任殊方才揉着眼睛过来开门,她像是刚醒的样子,白皙的面上挂着一丝红晕,见到庄崖还打了个哈欠,然后让他进来坐下。庄崖跟她说了自己与苏沈在花船上打听到的消息,不待任殊评论,苏沈又敲门进来,他一进屋,便笑着道:“问出鼎天楼的消息了。”


        

二人连忙让他坐下,苏沈喝了杯茶道:“这鼎天楼并非是一般酒楼,而是个勾栏,就在北面南柯街上瓦舍里。”


        

“唱戏的。”任殊与庄崖不约而同皆是想到了昨晚在那破庙里的场景,苏沈点头道:“这鼎天楼的老板不定和百花会脱不了干系,说不得要去看一看。”


        

“只是。”庄崖迟疑了一下道:“若是鼎天楼与百花会有关,我们昨晚刚和他们大打出手,再去那里看戏,恐怕会被认出来啊。”


        

任殊捋着长发,喝茶笑道:“我不怕,我昨日伴的是男装,今日这样去,应当认不出来。”


        

“我记得二弟昨晚也蒙了面。”苏沈点了点头道:“你们二人与昨晚换个扮相,应当不会被认出来。”


        

“那晚上就由我与三妹去鼎天楼看看情况。”庄崖点了点头道:“大哥你就在客栈暂歇吧。”苏沈摇手道:“今晚不行,我听说昨晚那花船失火,洛川要宵禁几日,勾栏也不开门,怕得等几日了。”听他这样讲,庄崖点头道:“那好,这几日,我们先去再买些别样的衣装。”


        

几日时间,三人在洛川城中边玩边查,彼此也开始熟悉起来,终于等到宵禁结束,任殊与庄崖又等了一日,到了次日傍晚方才准备一起往鼎天楼去看看。因庄崖提到让苏沈在客栈暂歇,苏沈却是摇手道:“暂歇不必了,今日中午你俩去买云花糕时,我在那茶馆里打听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是那小二当个秘闻跟我说的,去年冬天,洛川本地一个唱戏的小生,去鼎天楼谋个生计。不想过了年表演时,在台上吐血暴毙了。鼎天楼匆匆收尸火化了,谁知这小生是有家人的,在洛川城外乡下住着,他妻子收到消息,咬定了是鼎天楼下毒毒死了这小生,但尸体已经火化了,官府也没有证据,鼎天楼赔了些钱便把这事了结了。”


        

庄崖闻言若有所思道:“大哥以为,这小生之死,可能有蹊跷?”苏沈道:“好好的一个年轻小生怎么会突然暴毙台上,想来也有些诡异之处。他家所在的村子离城不远,我准备一会便去看一看。”庄崖道:“那好,大哥你多加小心。”苏沈又是叮嘱二人几句:“记得,今晚就是去普通的看一看戏,也不要往后台去,其他的晚上回来再议。”


        

庄崖与任殊点头应了,苏沈在客栈中借了匹马,便往城外赶去。庄崖又回自己房中一趟,任殊只见他回来束起头发,戴了个往来客商喜欢戴的锦缎圆帽,倒更显得俊朗清爽。庄崖对着铜镜照了一照笑道:“这还真有个商人的样子。”


        

任殊摇了摇头笑道:“哪有你这样一看便不经风霜的商人,倒像商人家的纨绔子弟。”


        

两人这样说笑着换了行装,便往鼎天楼去。三人所住客栈在洛川城南,而南柯街在城北,因此一路走过去要从南到北走过整个洛川城,好在一路繁华,走起路来也不枯燥。


        

两人行过位于城中心的洛川府衙之时,只见府衙外挤满了人群,都仰头看着府衙外墙上悬挂着皇榜。庄崖随便扯了一人问道:“兄台,那皇榜写的什么,怎么这么多人看。”


        

那人急着往前凑,只匆匆说道:“是今年殿试的名次,各地都在张贴呢。”


        

任殊闻言眼前一亮,忙对庄崖道:“二哥,我们也去看看,我要看看哥哥考的如何。”


        

庄崖恩了一声,然后小声笑道:“你兄长在国子学时便经常入宫面圣,皇兄也经常当我面夸赞过他,想来不会差了。”


        

两人也不往前拥挤,随着人群往前流动,过了片刻时间方才挤到前面,庄崖身材高大,先看到了,笑着对任殊道:“恭喜令兄了,中了探花呢。”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闻言,任殊雀跃着踮脚去看,果然见到皇榜上从上至下,第三名处写着任凡的姓名。


        

任殊鼓着掌,拍着小手从人群中出来。庄崖笑着对她道:“京中官宦子弟,多不喜读书,令兄这可真是给任相面上增光了。”


        

任殊吐了吐舌头道:“想来父亲一定高兴,应该也不会生我气了。”庄崖见她怯生生的样子,便是笑道:“将来回京,若是任相责怪你,我去帮你求情。”两人谈笑间,已到了城北南柯街,只见这是一片极大的瓦市,酒楼勾栏林立,路旁说书卖艺,乃至算命杂技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两人看到一处赌坊门前,一男子正在卖艺耍剑,他面前放着一个木桩,上放着一个苹果,男子剑尖一挑,将苹果挑在空中,然后一剑挥下,斩作两半,不待看清那两半苹果是如何分开的,男子又是一剑,将两半苹果齐整的钉在木桩之上,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喝彩之声。任殊也是拍手叫好:“好俊的剑法,既快也准。”


        

庄崖想起任殊行装中也有带剑,只是未佩在身上,便笑问道:“比你如何?”


        

任殊笑了一笑,看向那卖艺的男子道:“毕竟是民间能人,脚步身法都是未曾练过的。”


        

庄崖前些日子见识过任殊身手,自然明白她所言非虚,两人在瓦市中穿梭,倒也并不慌忙,偶然见到奇人异士便驻足观看,直到天色黄昏,方才看到一处极大的勾栏,上面写着鼎天楼三个大字。外面贴着布告,是今晚演出的剧目。庄崖与任殊看了,只见写的是“江南苍阴戏班,孤舟记。”


        

任殊看了,便向庄崖道:“苍阴离烟宁不远,只是隶属宛都。烟宁的戏,也是苍阴腔。”


        

庄崖一面交钱给门倌,一面道:“江南的戏班,不知是常在这鼎天楼,还是云游的。”


        

两人进去,只见里面是一个大院子,布满桌椅,西侧是一个大戏台,东侧正对面是一栋二层高楼,二楼上是一个个单独的雅间。庄崖刚才与门倌聊天得知,二楼雅间都早被包下,两人本也是来打探情况,便在院中随意寻了一处坐下。一旁又有人上了茶水,此时时间尚早,戏台上只有一个老末在不知唱些什么,零零乱乱的不断有人进来,直到不知觉间,整个院子坐满了人,戏台上才热闹起来,正式开演。


        

只见先是一个戏班上来唱了一出《红灯亭》,庄崖与任殊都不是爱听戏的,只四面看着,包括台上的戏班都没有见到昨日在庙里或者花船上的面孔。但由于出门前苏沈已有叮嘱,两人也不敢四处乱走,只坐着听戏,来来回回唱了几折。又看到一个年轻的小生走到台上,穿着袍带,开口唱道:


        

“锦瑟无声,残琴做苦,繁华一去难留。寒星几点,相伴月如钩。红袖春衫年少,忆初见,浅步含羞。莫相忘,凭栏旧事,几度海河游。


        

浮沉如梦过,聚分离散,相顾回眸。又重逢,看滔滔水东流。拔剑割袍回首,断情义,血染孤舟。终不似,珠帘玉碎,寂寞冷寒秋。”


        

任殊一听便知这就是方才在外看到的《孤舟记》了,那小生唱了几折,又自白道:“一生长在诗书家,习得武艺好远游。且看江南春正好,烟雨湖中好泛舟。自家姓陈,名峻,乃长安大户,出身将门之后,平生素爱游玩行乐,此时江南春和景明,怎不见游人,呀,那边来了一人。”


        

只见台下果上来一小旦,皓齿朱唇,香腮如雪,惹得台下众人纷纷注目,那小旦先唱道:“坎坷半生薄命,孑然对影哀怜。萧瑟春风吹落花,几度伤心泪长潸。”


        

小生往前问道:“莺啼柳绿春风起,万里江山水映红。正是江南好时节,小姐为何春风萧瑟,落花流泪。”


        

那小旦掩面道:“奴家本姓秦,家母早亡故。老父相依伴,卖艺在江湖。不想前些日子,老父也一病抛却奴家而去,只留奴家一人,无依无凭。”


        

两人唱的婉转悠然,任殊与庄崖也听了进去,只看台上这陈公子与秦娘子,结伴而游,端的是春光美好,佳人共才子,后又唱了几出,陈公子要回京考取功名,他与秦娘子约好金榜题名之后便回来寻他。


        

任殊不禁一笑,低声对庄崖道:“只怕又是个功成名就负心郎的故事。”庄崖笑道:“唱的极好,故事倒俗套了些。”


        

不想这戏到了后半折,风云突变,原来这戏讲的是唐末,那陈公子去往长安后,当地县令欺侮秦娘子,正在此时,黄巢义军杀到江南,将当地贪官污吏尽数诛杀,秦娘子感谢义军相救之恩,因她随父自幼卖艺,有些武艺,便加入义军,后竟成为一个小统领。


        

而陈公子回到长安,叛军四起,他身为将门之后,也受人推荐,领兵征讨黄巢。两人竟在战场兵戎相见。陈公子写信相约秦娘子,二人在瀚江船中相见,陈公子劝秦娘子归降朝廷,秦娘子不愿,与陈公子割袍断义。


        

不想此时船外突然响起喊杀之声,原来义军之中,有人暗中跟随秦娘子,领兵一拥而上,将陈公子杀死船中。


        

那小旦竟真的哭出泪来,哀声唱道:


        

“昨日暖风熏,今朝冷泪寒。断往昔,旧梦残魂。追忆春光无限好,空奢念,醉红尘。


        

只影立中军,孑然唯一身。锁孤舟,血染罗裙。愿把朱颜随碧水,黄泉下,共离人。”


        

唱罢,自己与陈公子尸体一同沉入江中,只留染血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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