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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逢故人

        

夙夜一闭关就是数十天。重阑睡了大半时间,又有仙丹灵药养着,夙夜出关,重阑伤也好了九分。


        

夙夜拉着重阑的小手,轻轻打开,将一柄匕首放到小手中。那匕首极其精致,红玉做的鞘,上半截是玄铁镀金盘做龙首镂空纹,柄是青铜做的,还雕刻着细细的流火花样,鞘尖以玄铁镀的花苞缓和了匕首的凛冽,柄顶镶着崇阿宫的灵火藏霜石,海蓝色的宝石美得让人心醉。匕身是贪狼星君珍藏的燎煞罗铁以五味紫焰烧炼。这柄匕首上还余着他的温度。


        

“丫头,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你说你会保护我的。”


        

“嗯,用这个杀鸡吃也行。”


        

“……”重阑把玩着匕首,真真用心呀,“什么做的?”


        

“鞘是东海龙宫的红玉,拿着可以取暖,匕首是燎煞罗铁,从贪狼的藏品里借来的,出鞘便可弑神破灵,也可以杀鸡宰牛,顶上的宝石是灵火藏霜石,可破三界所有幻术,是龙族的信物,有它就可以号令三万龙族。”


        

这所谓的借,估计是抢的,这样一柄毁天灭地,弑神猎魔,号令三万龙族的神器,竟然只是用来给重阑防身杀鸡的。


        

“嗯,功能不错……”


        

“我比它更有用。”说着,就吻上了那张粉粉的唇。


        

次日。


        

棕红的骏马踏碎清早的晨露和霜雾,前几日下过大雪,至今还未消融,马蹄印在满步脚印的雪地上再添上几笔。它行得很稳很慢,似乎在游赏一般,背上是两道月白色的身影。娇小的女子侧坐在前头,揪着马的鬓毛,笑盈盈的淡开在笼罩着烟墨色的空中,身后的男子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搂着女子,亲昵的将头搁在女子的头上。


        

“冷不冷?”夙夜将重阑的身子拉得更近了,天色还早,但是小丫头偏偏要拉着他甩掉苍山、碧桃跑出来。


        

“不冷,你抱得太紧了!”扭了扭身子,发觉挣脱不开,就自顾自的搬起指头数起来,“七情还差喜、怒、哀、恨、怜,六欲还差见、听、触、意。”数着数着,声音便逐渐低了下去,夙夜察觉怀里的人在拽他衣服,“怎么了?”


        

“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年,就该完成任务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有点难受和舍不得,原本她是做好了这些心理准备的,刻意的不去多想,也不与谁交心,反正她是没有心的,那现在又是怎样?左胸口那个不知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地方很难受。她问向这个给她所有温暖和宠爱的人,为什么我这样难过。她希望他能说点什么让自己好过一些。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自己,是了,要是一切结束了,最难过的是他吧!


        

你会怎么样?会哭吗?会急着到处找我吗?可你找不到的,还是会同我一样,沉入久长的黑暗?哪一种,都不是我想要的。重阑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夙夜染了希望的狂喜模样。


        

马行至一处绿水绕舍的地方,这里离长安城很近,四下是青山绿水,很难得的北地南景,屋舍被篱笆围了起来,上面缠着与桃花陵边界相似的藤,舍前立着一块下马石,石上是意气风发,极为潇洒的三个大字—雪成春。重阑立马就认出这是出自顾风流之手,记得有一日顾风流曾对她说:“阿阑,人都说雪是极净的东西,然而雪过后是春,它招来万物新生,或善或恶,算不得干净,要我说,它到不如泥沼来的纯粹,泥沼只吞噬,吞了就没了。”


        

一想到他那摊手无奈的模样,重阑不禁笑了起来,“这是谁家倒霉的惹了顾大才子!”


        

应声而出的是秦兮豪和多日不见的肖寸心、卫灵萱。


        

见着被夙夜抱下马的重阑,卫灵萱就要跪下行礼,重阑赶忙扶住她,笑眼示意道,“别来无恙”。


        

卫灵萱这才意识过来身处何处,反手搀着重阑就是一顿好瞧,“我看看,算是胖了一圈,想必是未来姑爷照顾得好。”


        

“你这是离久了,长胆子了,仔细我喊绛桃来收拾你!”说着便要搔卫灵萱的痒痒,肖寸心扶着自家娘子,拦下重阑赔笑脸,“小姐可得大人大量绕过萱萱,她身子不适。”


        

重阑停下就盯着卫灵萱的肚子看,夙夜揽过她,睇了一眼一直注视着她的秦兮豪,又冲肖寸心笑,“恭喜了,不过也不能再唤小姐了。”


        

肖寸心心领神会的拱手道歉,“失礼失礼,夫人莫怪。”


        

两人这般交流是做给谁看的?重阑够不着夙夜耳朵,只能掐一把夙夜的胳膊,怪嗔,“这醋得没道理了。”


        

但大神毫不在意,大有任你风起云涌,我自岿然不动的觉悟。


        

“哟!这是谁家姑娘害得一干人等大冷天在外边陪站啊!作孽作孽!”顾风流捏着嗓子在里头嚎着,外头的人笑得东倒西歪,重阑抡起袖子张牙舞爪往里冲:“呔!小娘子,大爷我来了!”


        

众人也笑着跟上来。


        

“得,大爷,您悠着点。”顾风流扯住重阑,以狂草写着“遮我半世疯魔”的十二骨折扇遮挡两人碍在一起的脑袋,压着嗓子说,“你想害我?”


        

重阑也陪着压低嗓子,“风流兄多虑了。”


        

“阿阑,女儿家不该这样。”


        

“那应如何?”


        

“听我口令啊,右脚踏凳,左手抓领口,对,是这样,然后大喝一声——”


        

“顾风流!”突然,一声声娇喝打门口传来,众人望去,之间门前站了一位清丽的锦衣姑娘。


        

见了她,顾风流忙扶正抓着他领口的重阑,“阿阑我们改日再论巾帼之英姿,苍穹之飘渺,瀚海之缭乱,兄长我先行一步了,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慕姑娘就留步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人生自古谁无死,姑娘别过!”一气呵成,一点停顿都没有,就见青衫一闪,好轻功!忽的就无影无踪了!


        

那慕姑娘愣了愣,理清楚顾风流在说什么后,冲中人颔首以示见过,就转身追了过去。重阑扶额,夙夜和秦兮豪全过程无视所有人,直直盯住重阑一个人,她只能干笑两声,“呵呵,问世间情为何物。”


        

顾风流走后,在极长的时间里重阑很是窘迫,被两个大男人盯得坐立难安,找了理由说卫灵萱有了身孕要多多休息云云的,拉上夙夜就要告辞。然而秦兮豪和夙夜浅笑寒暄,说着就三人两马并列出门,重阑谁的马也不上,索性两人也下马并排同行。最诡异的是,这两人一路攀谈,丝毫不理会重阑。


        

“轩辕公子也好这些文雅之事?”


        

“秦公子过誉了,在下不过略懂皮毛,这些书生玩意儿又怎么比得上秦公子的劫富济贫、正道侠气。”


        

“不不不,轩辕公子太谦虚了,公子身手不凡,又精通道法,秦某望尘莫及。”


        

“喂!你们俩讨厌不讨厌啊!”重阑对于两人虚情假意阿谀奉承的对话很是不齿,小孩子一样!


        

但两人也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新的一轮,“家妻让公子见笑了。”


        

“重阑姑娘不拘小节,直爽聪敏,秦某很是佩服。”


        

重阑闭眼长叹,一把扯过夙夜的马,骑上就策马狂奔,她不想陪着两个人玩无聊的游戏了!


        

一路没头没脑的狂奔,那么必定有一个悲惨的下场——她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天公向来不作美,这回自然不例外,雪上加霜的开始下雪。在这火树银花的景色里,漫天飞舞的雪花,跌落在轻薄的白雪黑土上,重阑觉得此刻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这美景。


        

于是她被抓走了,还是被个女子抓走的。就像被泼了一身黑狗血,但黑狗血对某种层面上来说是凡人的她没什么威胁,只让她十分无奈。


        

重阑当时只是抬了抬头,有一道极其华丽的火红身形掠过,有些像丹绯,不等她细细研究,白衣飘飘的女子就从天而降,她没有飞走,反而轻点立于马头,出场如神妃仙子,让重阑很久之后都很想模仿一番。不过当下重阑只是吃惊的盯着那双点立在马首上的脚,她想,马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头很重,但是没办法扭过来看看。她不自觉的扭扭脖子,一阵风,她就感觉右肩一痛,然后身子被提了起来,她记得往日绛桃同碧桃打闹时,蟠桃就是这样拎着她避难的,只是蟠桃拎她,从来不会让她疼。她倒是有点想大家了。


        

在风中飘忽了许久,才停落在一朵云上,不,不止一朵,四周分明都是云。这里也同样下着雪,前方还有冒着寒气的冰阶,她记得上次遇上情洛后,就被关进了冰天雪地里,这一次又是白晃晃,冷嗖嗖的地方,怪不得夙夜不喜欢她,冷冰冰的。叹口气,这次又是到哪儿了?


        

她嘟着嘴,拍拍屁股自己爬起来,前方的冰阶上站了个人,估摸着是抓她过来的情洛。重阑懒洋洋的摇摇头走了过去,既然遇上了,有什么事,一次性解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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