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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凄苦小孤女八重地狱叁……

        

这是一座传统经典的和式庭院,宅寂幽静,一派简素雅致之美。


        

隔着庭院中错落有致的花草,可以窥见远处环山而建的神社,红『色』的鸟居林立云间,神圣而又庄严。


        

望凝青低头,着抱着站在墙边的久我莲,带着浅淡笑意的男童鞠球放在脚下,轻轻一踢,鞠球便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诡异的是,那颜『色』鲜艳的鞠球没有滚出多远,很快便以同样的速度折返,再次咕溜溜地滚回了男童的脚底。


        

小男孩就这样一个玩了蹴鞠,仿佛有一个不见的朋友站在他的对面,迁就着他,陪伴着他,与他一同玩耍。


        

“莲。”望凝青背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线,像一道拘束咒般缚住了玩得正开心的久我莲。


        

小男孩的笑容微淡,还是转过身,重新扬了笑脸:“母亲。”


        

不远处,庭院的长廊之下,身穿粗制布衣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捻弄着一串佛珠。即便不施粉黛,依旧让联到『色』泽忧郁、如凝霜『露』的心叶日中花。


        

——久我家的大姬君,藤原中宫的女房,『露』草姬久我本香。


        

“莲。”望凝青听见久我本香道,“你答应过我么?”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安静而又乖顺地垂下了眼帘。那颗鞠球一一落地滚回到他的脚边,轻撞了一下他的小腿。


        

“不跟妖怪话,不搭理它们,好吗?”久我本香的语气冷淡却也温柔,那藏在字里行间的关心让不忍拒绝,“它们越是喜欢你,就越是你留在那边。”


        

“而你答应过母亲选择类这边的,没错吧?”


        

久我本香走到男孩的面前,俯身抚『摸』他的发顶,缠绕在手掌上的佛珠有些咯,男孩却没有出声抱怨。


        

飞鸟振翅划过天空,飘落的叶子载着一只小虫。男童微微偏首,黑如玛瑙的眼睛中倒映出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类与妖怪,妖怪与类。”男孩拿着一朵花,有些调皮地轻扫平静的湖面,“类不全部都是善的,妖怪也不全部都是恶的。”


        

“为么一定选择某一边?”


        

小男孩开始思考,而思考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直到得到答案为止。


        

他是生来不祥的黄泉子,没有类愿意与他玩耍,他又不能放下尘世的一切,去愿意包容接纳他的妖怪那一边。


        

以他一直都是孤独的。


        

站在时光尽头微笑的男孩,抱着小小的鞠球,身边既没有类,也没有妖怪。


        

他淌过池塘的水,踩过庭院的花,在蝉鸣与飞雪的交织中一点点地长大。


        

他试图寻找自己在尘世中的平衡点,以独自一爬上了神社,翻社中的藏,学习了阴阳术法。


        

在那里,他交到了第一位类朋友,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公子。神社中的巫女低声交谈,那是战败的寺家公子,没敢提他的名字。


        

公子虽然总是一副郁郁而不得志的模样,却总是耐心地听他讲话。


        

“没有喜欢我讲话。”已经是少年模样的久我莲撑着下巴,唇角依旧挂着轻淡的笑,“类不愿意听我讲话,跟妖怪讲话,又会让为难。”


        

“你是个温柔的好孩子,以才会不让为难。”公子神情郁郁,“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值得温柔以待的呵。”


        

“你知道平安净土以外的平民百姓过着怎样朝不保夕、腹无粟粒的生活吗?你知道吉原中的游女大夫活不过三十,被遗弃而死的孩子的尸骨甚至阻塞了河流吗?”


        

“我不知道。”小小的少年一如既往地垂眸,母亲喜欢他垂眸的模样,显得温柔而又乖巧,“我现在知道了。”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你能缔造多么惊的伟业。”公子自嘲地笑了,“成千上万的死于妖怪之手,男孩,只你愿意,你能救活无数煎熬挣扎的生命。”


        

“那样会有开心吗?”


        

“会有很多喜欢你。不会再有不愿听你讲话,你和妖怪话也不会让为难,以后甚至会有黄泉子好好养大,百千年后依旧有瞻仰你的光华。”


        

“是吗?”少年微笑,“好啊,那便这么做吧。”


        

“笑的!哪有那么容易啊!”


        

“嗯,试一试也不错。不过来,你叫么名字?”


        

“……有没有搞错,现在才问这个?!”


        

后来,那不知道名姓的寺家公子离开了神社,给少年留了一封信,感谢他的“试一试”。


        

就像少年从他身上得到了愿望一样,他一定也从少年的身上得到了力量吧?


        

他没再回来,不知去了哪。久我莲依旧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来渐渐的也不再去思念他。


        

望凝青着那小小的少年再次长大,他穿上了飘逸的狩衣,挽了长发,轻摇折扇走过长街,便成了无数少女春闺梦里的模样。


        

时隔多年,他在朝廷官场上见了死于两城交战的地方首领的画像。


        

那个曾经郁郁不得志的寺家公子,最终还是如朝生暮死的浮游般冲出了水潭,死在前进的道路上。


        

久我莲成了阴阳师,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百鬼帐。他降服妖怪多是采用较为温和的手法,甚至有灵与神明心甘情愿地名字交给他。


        

第一个因久我莲而死的妖怪是他幼时的玩伴,那害怕寂寞的影妖取来了黄泉的“非时香果”,喂他吃下。


        

正如母亲言,越是喜爱,就越是害他。


        

非时香果,常世之四时皆能放散香气之木实,既为橘。


        

那颗混在果盘中的非时香果却唤醒了黄泉子的血脉,那是久我莲生命中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母亲跪坐在他的床边哭喊,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他的手背上,很凉,也很烫。


        

“远离了尘世,骗过了有的认知,可最后,我还是没能留下这个孩子吗?”


        

他坠入了梦的深渊,无法苏醒,五感尽失。空洞的躯壳与灵魂在彼此拉扯,能感受到的唯有无处不在的撕裂以及痛苦。


        

他煎熬了整整三年,每一日都生不如死。


        

第三年,望凝青着重新走到阳光下的枯瘦少年,一时陷入了沉默。


        

第一个妖怪朋友已经被阴阳师的符咒净化。


        

第一个类朋友已经被埋在了小小的黄土包下。


        

少年依旧孤身一,身旁没有类,也没有妖怪。奇异的是,他不再感到孤独了。


        

堕入深渊,然后重返间。


        

他唯一的念便是,活着真好啊。


        

“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感觉原来这么温暖,雨水滴落屋檐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就连曾经有些厌烦的蝉鸣,都是生命存活的迹象。”


        

少年垂眸浅笑,同样是笑容,却已经变得不再一样。


        

“活着总会感到幸福的,哪怕等待那一瞬的幸福需无比漫长并且痛苦的时光。”


        

——以,只有活,那便去救吧。


        

这世上最可贵的,是“温柔”,以及“依旧温柔”。


        

望凝青仰头,着苍蓝的天穹一点点地破碎,无间地狱被灰烬笼罩的天空再次显现,铺天盖地的碎片中,整个地狱的苦难与伤悲都在『性』的辉光下俯首。


        

无法摇的、对道的执着;与无法击溃的、对尘世的温柔。


        

大阴阳师自阿鼻地狱中抬头,昨日重现的恍惚还未能从他眼中散去,唇角却已轻轻勾了笑容。


        

隔着半臂之距,望凝青与他对视,如伫立云端的仙见了活在尘世中的神。


        

“走吧。”不知彼此沉默了多久,久我莲突然开口,“前面便是地狱的尽头。”


        

望凝青抬头远眺,阿鼻地狱宣判他们无罪,一条虚幻如雾般的流水小路出现在他们的脚下,横亘过千里焦土,不知通向何处。


        

这段旅途也已经走到了尽头,之后仍旧道扬镳,一平步青云,一去过那架着独木桥的河。


        

望凝青,若是竹内青子,或许会在这一刻感到一丝细微的痛楚。毕竟苦难只会让执着于生死,而尘世却有太多生死以外的度量与羁缚。


        

然而,竹内青子么都没,久我莲也保持了沉默。


        

他们踏入承载思念的流水小河,走进了浓雾。久我莲藏在袖中的式神小飞,朝着远处飘去。


        

河流越走越深,流水也逐渐变得湍急,最后两来到了一处被烟雾笼罩的断崖,脚底是顺流而下的瀑布。


        

莫名的直觉告诉两,从这里跳下便会抵达黄泉的尽头。


        

在嘈杂的水声中,竹内青子借着流水的掩盖,忽而问道:“莲君喜欢怎样的女孩?”


        

问得又急又快,在瀑布声中显得如此的模糊,随即,挣开了久我莲的手,毫不犹豫地跳下了瀑布。


        

久我莲下意识倾身抓住,两的手指在空中轻触却又开,他没能抓住,只能着少女向断翅的飞鸟般落入重重『迷』雾。


        

沉入忘川前,竹内青子见久我莲嘴唇微微一,他了么却没能听清。


        

大抵也不是么重的事吧,水声会一切真心掩盖,不会有知道,更不会有在乎。


        

——“我喜欢陪我走过八重地狱,见同一片风景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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